第五十一章

  松开手指,杨瓒重又闭上双眼。

  静静看了他一会,顾卿直起身,手指轻擦过杨瓒的眼角,转身绕过屏风,离开内厢。

  与此同时,两行清泪滑落瓷枕,在青花间缓缓流淌,牵成细细的水线,最终浸入锦被,留下两痕淡纹。

  辰时正,三位大夫又为杨瓒诊脉,均言病情已无大碍,只需调养即可。

  “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老大夫背起药箱,看着杨瓒,不像大夫,更像一个慈祥的长辈。

  “杨探花该晓得,生命无常,朝荣夕悴。逝者已矣,生者当珍重才是。”

  “老人家好意,瓒领受。”

  撑着起身,杨瓒端正揖礼。虽面色苍白,脚步微颤,仍是金相玉质,霞姿月韵。

  送走三位大夫,杨瓒没有再躺回榻上,强撑着走到桌旁,慢慢坐下,凝视放在桌上的木盒。许久,方伸出手,掀开盒盖。

  锦缎中,静静躺着一把金尺。

  这是他从火场中带出,也是唯一带出的东西。

  余下的,包括御赐之物,俱消失在火中,荡然无余。

  伸出手,指尖擦过尺背的镌纹,杨瓒闭上双眼,深深吸气,五指忽然握拢,牢牢攥住尺身。

  再睁眼,瞳孔尽然漆黑。唇角微弯,眉眼却染上无尽的冷冽。

  弘治十八年八月,京城大火。

  东城烧毁数间官宅,西城半数民居被付之一炬。

  锦衣卫东厂杀气腾腾,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同样绷紧神经。凡有可疑者,宁可抓错,不愿放过。

  诏狱和刑部大牢近乎要人满为患。

  受到波及的官员和勋贵或闭门不出,终日提心吊胆,或多方寻人求情,只望能洗脱嫌疑,将家人救出牢房。也有人怀着一口怒气,联名上疏,言锦衣卫和东厂无法无天,自厂公指挥使之下皆鸷狠狼戾,视律法于无物,无故抓人下狱,请朝廷严惩。

  在太医院一名院判、两名御医被下狱之后,上疏之人更多,用词也愈发严厉。

  “纵容此辈,欲-演前朝之祸不成?!”

  御史给事中纷纷上言,大力-弹-劾-锦衣卫和东厂不法。与之相对,京城火起的因由,僧道-里-通-鞑靼,勾结藩王,则全被抛在脑后。

  内阁三位相公察觉不对,知晓必有人在暗中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