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部分
�女人的那条肮脏的裤衩,是一条暗红色的裤衩,上面补着一个巴掌大的黑补丁。好像一飘凉水浇到头上,他感到心惊r跳,随即便被一股巨大的悲伤攫住了。他陡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为被高密东北乡的刁民打死的母亲盛殓换衣时,母亲也穿着这样一条暗红色的、补着巴掌大黑补丁的裤衩。他莫名其妙地呕吐起来,吐出了糊状的土豆和玉米。他感到惋惜。忍着肠胃的绞痛他抓起两把土,扔到女人身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山上走去……  来弟折起身,感动地注视着鸟儿韩棱角分明的脸,低声呢喃着:亲哎!你真是个好人……鸟儿韩用硬胡茬子蹭着来弟樱桃般的茹头,说:我要做了那件事,就伤了天理,更伤了你!那样我就回不了高密东北乡,也就见不到你了……这两个人心如甘饴,紧紧相拥,恨不得钻到对方身体里去永不出来,也无师自通地翻来覆去,也情至酣极时胡言乱语,月光在他们身体上流动着,宛如有毒的酒浆。  后半夜时,他们起身穿衣,到沼泽地里去收拾鹭鸶。月白风清,空气中磷光闪闪,沼泽地里,一团团后半夜盛开的怪异花朵散发着酩酊的香气,几只青白的大鸟嘎声鸣叫着直冲到月光中去,一株枝叶蓬勃的矮树上,蹲着一群水鸟,好像一树果实。月夜真是美妙无比。来弟依附着鸟儿韩,钻进芦苇丛,往里走了一箭之地,感到脚下的泥土沾脚时,果然看到两只鹭鸶已钻进了圈套。它们已被勒得昏迷,铁色的长喙扎在泥土里。来弟颇觉不忍,低声问:“还能让它们活吗?”鸟儿韩肯定地回答:“生死由你!”  每当傍晚时,在绚丽的霞光里,成群的鹭鸶便在沼泽地上翻飞,它们的翅羽潇洒,宛如绝代美人的裙衩摇曳。&nbsp&nbsp

  补五

  为了救全家人的性命,四姐自卖自身当了妓女,这是我们上官家的痛苦的秘密。她对我们有恩,所以她从不知何处携带着一个藏匿着珠宝的琵琶归来时,母亲的眼泪便如断了串线的珍珠,扑簌簌地落满了胸襟。我们上官家已死的死,逃的逃,风流云散,母亲见到多少年没有音讯的四姐,怎能不触景生情,肝肠寸断!  四姐藏在琵琶里的珠宝,被公社干部全部搜出、没收,只让她抱着个砸破共鸣箱的破琵琶回了家。她与母亲搂抱着哭,哭累了,都擦干眼睛。四姐望着母亲的花白头发,道:“娘,想不到这辈子还能见到您……”一语未完,又哭起来。母亲抚着她的肩头,说:“想弟,想弟,我的苦命的闺女啊……”  四姐问姐妹们的下落,母亲摆手道:“什么也不要问了!”四姐看着我,说:“只要金童兄弟在,我就放心了,我们上官家就断不了根了。”母亲凄凉地道:“傻闺女啊,什么根不根的,这年头,顾不了那些啦。”  四姐的历史,是辛酸的血泪史,我们没权过问。我们小心翼翼地保护她的一触动就流血的伤疤。但外人可不这样想,外人恨不得我们上官家天天出事,为他们表演新鲜刺激的节目。  四姐归来后,一直躲在家里。但上官家回来一个当了几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