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为父亲的支气管炎,她硬是把父亲的叶子烟扔掉,让父亲戒了烟。父亲生病卧床不起时,母亲就把做好的饭菜送上楼,喂父亲,睡在父亲身边,怕父亲一口气喘不过来。她宁愿自己走在父亲后面,哪怕到时她一人无人照顾,若她走在父亲前头,没她,父亲怎么办?

  她不爱父亲,却为父亲做从未为我生父做的一切,她的孤独,她的心事,只能向佛诉说,她没有一个听众,连她这刻对我说的,也是声音轻得不能再轻。知道眼瞎耳聪的父亲未睡着,听力出奇的好,隔着一层薄薄的楼板也没用,她不愿意伤害父亲,她认为自己伤害父亲已经够多的了。

  口琴的冰凉,刺激着我好不容易在棉被里暖和过来的身体。我这个冷心人,不,一个冷血动物,伸过手去拿那顶墨蓝色的小帽,摸着面上的丝绸,里面的绒,帽子上被老鼠或虫咬坏的小洞。我闭上眼睛,想象当年生父怎样从他的裤袋里掏出这顶帽子,然后把它戴在我的小脑袋上的一串动作;站在严冬寒流中,他对母亲说风大,不要让我着凉了;我十八岁时,我们一辈子唯一的一次会面,他那副小心翼翼百般讨好,想讨我喜欢的种种情形。

  他在城中心的最高点枇杷山公园,对我说过的话,当时我根本不在意,这时我却一字一音记起来了。

  他说,尤其是你未来的丈夫,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你的身世,你千万不要透露给任何人。不然你丈夫公婆会看不起你。以后一生会吃大苦,会受到许多委屈。

  他说,在他跟着我时,他看到我受人欺侮,又不能奔过来帮我,心里直恨自己。

  他说,你得原谅我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你得原谅你妈和我,你得对你妈好点,为了你,她太受苦了。

  那个焰火齐放的夜晚,想起来真是灿烂。我当时感觉到那是一个节庆,不明白这座山城有什么可喜,想必是国庆节。为了确认,我在图书馆翻到1980年旧历八月二十三,母亲和生父记在心头的我的生日。原来那天正是十月一日,这个国家在庆祝人民共和国成立三十一周年的大喜日子。那天晚上最高级领导人在人民大会堂设宴请外宾,柬埔寨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和夫人,以及越南共产党亲华派流亡领袖黄文欢,俨然还是番王来朝的宫廷气派。

  我把装订好的一册册报纸逆时翻,手指一触,泛黄的纸,一不小心就脆开一条缝。越接近1962年9月21日——我出生的那天,我的手越抖得厉害,纸的裂缝也就越大:那是个星期五,为旧历壬寅年八月二十三。那天发生最大的事,是声讨美帝国主义侵略罪行,我空军击落u-2美蒋间谍飞机,毛主席接见空军英雄。赞歌颂曲一片,云南烟区精选烟种,江西旱烟收成也好极了,我的家乡四川提供耕牛两万五千多头给缺牛区,广西中稻丰收,等等。越往我出生前大饥荒那些年翻,消息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