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地暗中，他又做梦了。

  这一回没有梦见杀人，也没有梦见裴无寂。

  他梦见了顾昭。

  一个其实与他不怎么相干的人，一个为正道所有江湖人士所敬仰的人。

  那时他六合神诀小成，可谓是狂妄大胆。

  听闻蓬山出了个名为顾昭的弟子，人评“流风回雪，意能谪仙”，遂名之曰“蓬山第一仙”，一时便起了祸心。

  是年三月廿一，春回大地。

  他将妖魔道中的事情都交托给了刚用尽手段爬上间天崖左使位置的裴无寂，只身渡海，前往蓬山，约战顾昭。

  海上明月，伴cháo而生。

  蓬山以东十六里的赤云礁上，两人之间一场淋漓的酣战。江湖人称其为“第一仙”，沈独初觉过誉，交手之后才发现，对方的修为和武功，着实当得起。

  可他修行的毕竟是六合神诀，要高出对方一筹。

  最终，顾昭败北。

  梦里面，他如同他记忆中那般站着。

  青衫一袭。

  惊涛拍岸，卷起的cháo水雪白，衬得顾昭人如美玉立于瑶台仙宫。一双修狭的眼底是超然的镇定与自若，仿佛没有战，也没有输，更没有被他的垂虹剑指着咽喉。

  他问：“我六合神诀闻名天下，你竟敢应战？”

  顾昭反问：“蓬山三清化一之法久负盛名，我有何不敢？”

  他又笑：“那你可来错了，来错了会死。”

  顾昭半点没慌乱，也笑：“你若要杀我，早就动手了。此处除了你我，再无旁人，何必废话？说到底，这天下，不能没了顾某，也不能没了沈道主。”

  这天下，不能没了顾某，也不能没了沈道主。

  那声音如同岸上的礁石，被cháo水拍打着，被cháo声冲击着，却如此清晰地撞进了他的耳朵里，一个字都没落下，一个字都不模糊。

  一记五年，直到如今。

  梦里重新想起，都清清楚楚。

  梦醒，睁开眼的瞬间，沈独想：他其实是对顾昭起了杀心的，可最终没有杀，应该就为了这一句话吧？

  身上盖了一床厚被，暖暖的。

  眼缝里有昏黄的光透进，屋子里有隐约的“咕嘟咕嘟”冒泡的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