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母后,父皇确下旨意,行开中法,令两淮江浙四川等地发五千万盐引,以备边储。”

  朱厚照看着张皇后,沉声道:“旨意刚发不久,官文尚未至金陵,母后如何得知?”

  “这……”

  发现朱厚照神情有异,张皇后顿了顿,才道:“是你舅舅送信。”

  “舅舅?”

  提起寿宁侯和建昌侯,皇后又红了眼圈,道:“你两个舅舅虽有爵位,名上好听,却没多大本事,不能科举从军,也做不了什么营生。眼瞅着孩子都大了,孙子都有了,家里的境况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好在家里有田庄,又有俸禄的米粮,朝廷发盐引,便想着……”

  “母后。”

  打断张皇后的话,朱厚照神情愈发紧绷。

  从前,每次张皇后同父皇说这些,寿宁侯府和建昌侯府必得赏赐,金银绸缎,古物珍玩,成箱抬。因均出自天子内库,朝臣也不好置喙。

  天子自己掏钱,给舅子贴补,旁人如何能管?

  现如今,两个舅舅打盐引的主意,牵涉到边军粮饷,户部和光禄寺的库银,便非一家之事。

  明知是贪墨朝廷银两,仍是贪心不改。甚至求到母后跟前,是想做什么?

  日子不好过?

  简直荒谬!

  父皇尚好节俭,宫中严格按照洪武年间规制,不敢逾越半分。

  寿宁侯凡酒盏碗碟必用金,平时的用度极是奢靡,甚至超过国公。建昌侯宴客,摆出的竟是父皇赐给昌国公的酒注酒盏。

  侯府家仆奴婢无数,养着两班家伎。御赐的玉器古玩打碎便打碎,根本不以为意。

  何等的胆大包天,聚敛无厌!

  朱厚照本不愿如此想自己的舅舅,然在内阁观政之时,见多各地巡按御史递送的弹劾,不得不深想。又有弘治帝强撑着病体,言传身教,谆谆告诫,石头也会开窍。

  坤宁宫闭宫,出入宫禁的牙牌被收回,侯府是如何向母后递送消息?

  唯一的途径便是宫人。

  外戚勾连内宫,无论何种目的,都是大罪!如此胆大妄为,眼中可还有父皇,可还有他这个皇太子?

  大明江山姓朱,不姓张!

  一念至此,如有惊雷当头落下,朱厚照猛的站起身,双眸闪过冷色,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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