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了口气,如释重负。

  门内站着的举子姓杨,单名瓒,因年不及弱冠,尚未取表字。又因家中排行第四,相熟之人多唤其“四郎”。

  此刻,杨四郎一身蓝色儒衫,戴同色方巾,长身玉立,俊颜修容,嘴角微勾,眼中亦有三分笑意,予人亲近之感。

  上下打量两眼,李举人忽然皱眉。

  他与杨瓒同行至京,相处一月有余,不说摸透对方的性子,也能了解几分。

  垂髫童生,舞勺秀才,束发举人。

  杨瓒年少得志,虽不至骄傲肆意,却也有几分傲然。言谈中,多予人锋锐之感。

  今日当面,则锋利全无,如经过岁月打磨的一方润玉,莹莹之光,似冷实暖,令人不觉亲近。

  不过一夜,竟有如此大的变化?

  “李兄见谅,小弟惦记放榜,一夜未能睡好,起得迟了些。”杨瓒似没有注意到李举人的异样,手指点点眼底青痕,道,“幸得李兄在,否则,怕要睡到日上三竿。”

  说话时,脸上闪过几许尴尬,伴着眼底淡淡青色,着实有几分忐忑。

  见状,李举人纵有疑惑,也只能压入心底,好生劝慰两句,吩咐书童打来热水,又叮嘱杨瓒莫要错过放榜时辰,才匆匆下楼。

  待李举人的背影消失在木梯拐角,杨瓒关上房门,靠在门板上,深深吸一口气,几步行至铜盆前,望着水中模糊的倒影,不由苦笑。

  一枕黄粱,物是人非。

  如此荒谬的事,竟发生在自己身上!

  浸湿布巾,轻轻覆在脸上,水汽浸润面颊,额际仍是一阵疼似一阵,仿佛有千百铙钹同时响起,让他不得安宁。

  “四郎?”

  “我无事。”

  杨瓒放下布巾,转向候在一旁的书童。

  十二三的年纪,后世还在读书,现今却跟随此身跨过几地,从宣府一路行至京师,途中更是照顾妥帖,事事精细,实是难得。

  “四郎可要用些茶点?”

  书童虽也觉得奇怪,却时刻谨记身份,不该出口之事,半个字也不会吐出。

  四郎平日里如何,为何一夕产生变化,不是他该过问。况且,进京日久,四郎早不复往昔目空尖锐,行事沉稳许多。若能考中贡士,他日殿试面君,这般变化许还是好事。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