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部分
�的树木,放松了身体,浑身血红,遍体水泡,流着汗水,散发着热气,像一个苍老的大爹,喘息着观看大街上的人群。 先是有一个人倒在尘土中,随着便有一片人倒在尘土中。升腾的尘土慢慢降落下来,落在人们的脸上,落在人们手上,落在人们被汗水塌透的衣服上。在血红的阳光里,大街上躺着一大片僵尸般的男人。傍晚的凉爽的风从沼泽地和芦苇荡里吹来,火车驶过铁桥的声音格外清晰。人们都侧耳谛听着。也许只有我一个人在侧耳谛听。抗战胜利了,但上官金童被茹房抛弃了。我想到了死亡。我要跳井,或者投河。 人群中,有一个穿着土黄色长袍的人慢慢爬起采。她跪在地上,从面前的土堆里扒出了跟她的袍子、跟大街上的一切同样颜色的东西。扒出一个,又扒出一个。他们发出了娃娃鱼一样的叫声。三姐鸟仙在庆祝抗战胜利的狂欢中,生产了两个男孩。 鸟仙和她的孩子使人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烦恼,我悄悄地移步向前,想看看这两个外甥的模样。我迈过一条条男人的腿,跨过一个个男人的头,终于看到那两个土黄色的小家伙身上和脸上布满了皱纹,他们头上光秃秃的,像煞两个青油油的小葫芦。他们咧着嘴哭,样子很可怕,我莫名其妙地感到这两个东西的身上很快就会覆满鲤鱼一样丰厚的鳞片。我慢慢地后退,不慎踩在一个男人的手上。他哼哼了一声,没打我,也没骂我。他慢慢地坐起来,又慢慢地站起来。他拂掉脸皮上的尘土,让我看清他是谁。他是五姐夫鲁立人。鲁立人寻找什么?他寻找我五姐。五姐艰难地从墙边一堆乱草上坐起来,扑到鲁立人怀里,抱着他的头,胡乱揉搓着。胜利了,胜利了,终于胜利了。他们俩喃喃低语着,互相抚摸着。我们的孩子,就叫胜利吧。五姐说。 这时,太阳大爹疲倦,想进窝睡觉,月亮吐出清光,宛若美丽的贫血寡妇。鲁立人搀着五姐想走,想走未定之时.二姐夫司马库率着他的抗日别动大队开进了村子。 司马库的别动大队下辖三个中队。一中队是骑马中队,有六十六匹伊犁马与蒙古马杂交出来的杂种马,士兵一色装备着美式汤姆枪,此枪线条优美,可打连发。二中队是自行车中队,有六十六辆骆驼脾自行车,士兵一色斜挎德国造大镜面二十响连发盒子炮。第三中队是骡子中队,有六十六匹行走如飞的健骡,士兵全部装备着日式三八大盖枪。还有一个特别小队,有十三匹骆驼,驮着修理自行车的工具和自行车零件,还驮着修理枪的工具和零件以及弹药。还驮着司马库、上官招弟。还驮着司马库与上官招弟生养的两个女孩:司马凤和司马凰。还驮着一个美国人巴比特。在最后一匹骆驼上,驮着黑猴一样的司马亭,他穿一条军裤,一件藕色绸衫,苦着脸,好像满腔委屈。 巴比特有一双温柔的蓝眼睛,一头柔软的金发,两片鲜艳的红唇。他上穿一件红色的皮甲克,下穿一条有十几个大大小小口袋的帆布裤子,脚蹬一双轻软的鹿皮靴子。他就穿着这样与众不同的服装骑在一匹公骆驼上,跟随着司马库与司马亭摇摇晃晃进了村。 司马库的骑兵中队像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