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部分
《呻吟语》被颠来倒去翻了好几遍,陈二狗有做书摘的习惯,所以后来张三千就成了一名尽心尽职的小书童。

  一个满脑子挣钱发家思想的剃平头刁民,一个唇红齿白一身灵气的剃平头小孩,一起吃一起睡一起洗脸刷牙一起百~万\小!说练字,就差没一起洗澡撒n,张三千就跟陈二狗儿子一样在懵懵懂懂之中踩进了上海的门槛,陈二狗虽然没有大出息,但总算给这个张家寨唯一能跟富贵说上话的孩子一个不富裕不浮躁的安静港湾,也是功德一件。

  “世人皆知笑人。笑人不妨,笑到是处便难,到可以笑人时则更难。三叔,这句话啥意思?”黄昏时刻,张三千盘膝坐地,用毛笔在废旧报纸上写下一段《呻吟语》中的语句,坐姿端周,提笔中正,像模像样。对张三千来说每一个汉字都像是一座宝藏和迷宫,拥有和破解了它们,彷佛就能够了解世界,当这些字组合成词和句后,尤为精彩,张三千练字和陈二狗一样喜欢用繁体,用二狗的话说就是繁体字才有练字练心的灵犀,张三千当然不懂这些大道理,对他来说繁体字繁琐晦涩,更有征服感。

  “这句话意思就是说谁都知道笑话别人,但笑话到点子上不容易,有资格笑话别人就更难了。打个比方,张家寨所有人都笑话你富贵叔,说他傻,这就没到点子上,他们也没那个资格,所以他们笑得越欢,就越傻。”靠着墙壁研究一本《商界》合订本中一大串经济术语的陈二狗随口解释道。

  张三千似懂非懂,将那句话写了一整张报纸。

  他喜欢墨水的气味,喜欢的程度就跟讨厌张胜利口臭的程度一样。但张胜利唾沫四溅地说话不需要花钱,这一瓶墨水得好几块钱,所以张三千不是每一个字一丝不苟,而是每一笔一画都极为用心,对那些可能用六安一品斋毛笔和徽州宣纸的有钱孩子来说,少则一个钟头的练字往往是一种负担,张三千也有负担,他是怕浪费三叔一分钱,两者负担的差别天壤之别。

  陈二狗看到张三千汗流满面的样子,打开电风扇朝向这孩子,摸了摸他脑袋道:“撼大摧坚,讲究个徐徐下手。这话也是你那本书里面的,我觉得很有味道,它告诉你做大事得一步一个脚印,一口吃不成胖子,只会让人噎死。三千,我们是上海不折不扣的外地穷人,过日子不能不精打细算,滴水穿石铁杵磨针这种事情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敢说,毕竟我来上海没多久,没见识过,但上一辈传下来的话肯定没坏处,用一个李晟那小崽子嘴里神仙姐姐的话说,你跟我一样,都是个极端到畸形的完美主义者,至于啥是极端到畸形,啥是完美主义者,我也没看到有官方解释,就不跟你瞎说了,免得误人子弟,反正就是那意思,有空你自己琢磨,你三叔语文不精,只能做把你领进门的师傅,以后的修行靠个人。”

  “三叔,听说王虎剩和王解放忙着熬鹰,我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