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九章 伏日浇灌
  季夏,伏中,天骄似火,四野无风。

  对大秦的农人来说,若论起最忙碌的日子,一年之中当数孟春与仲秋。

  此二月一为春耕,一伺秋熟,各十数日光景,都是绝对不能错过的重要农时。

  但那毕竟只是忙碌而已,收种皆是欣喜之事,论起难熬,远不如三伏夏秋。

  三伏就在五六七月。五月初伏占一旬,七月末伏又占一旬,六月中伏独占两旬,先后总计四十余日,是一年中最热的日子。

  伏日之中,田畴如炉,禾苗在烈日当中渴饮难耐,稍有一日懈怠,便是满地枯槁的景象。

  农人们甚至不能如往常般在白日灌溉。

  暴晒中的禾苗如此脆弱,若是压着地热浇水上去,冷热交替之下,不出两日,禾苗立枯。

  秦人觉得,这是天爷在发怒。

  他们小心翼翼地避着天爷,只敢在他最为倦怠的晨昏两刻出里浇灌,脚步务必轻,行动务必快。太阳和月亮是天爷的两只眼睛,所以待到日出月落之时,非得要回里不可!

  伏日的农活是极具喜感的,一种充满悲凉色彩的,无知且无奈的喜感。

  他们每日大概有两个时辰可以避开天爷,大致平旦过半有一个时辰,舂日过半又有一个时辰。

  每到那时,闾门内侧便聚满了人,乡里们全家齐出,轻车小桶,每人背着两只瓜瓢,只待日月落尽,便会以赶着投胎的姿态,疾步奔向田间地头。

  他们甚至总结出一套诓骗天爷的浇灌法子,曰:两瓢齐动,雨露均沾,晨昏遍洒,地不留痕。

  照着翻译过来,就是两个瓢同时取水,整片田全要浇遍,早晚各浇上一次,千万别浇得太透……

  不过北境之民从不需要关心最后一句,因为田渠无水,短短两个时辰,他们本就连田亩最基本的需求都很难满足。

  每当入伏,他们会收拢起家中所有能用来储水的容器,不分昼夜地摇井汲水,再趁着晨昏,用大车推去田地,尽其所能让自家的田亩能沾上些水。

  日夜汲水,晨昏灌溉,终日为之操劳,疲病不敢怠慢,只有做到如此地步,他们才能堪堪保住禾苗不死,田亩不枯。

  至于秋收时会有多少谷穗无粒,又有多少颗粒不够饱满……这般艰深的问题,早已超出了他们所能关心的极限。

  所以田啬夫囿才会说,北地生民寒苦,操劳一岁,温饱不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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