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5-3】
我抬起头:你说什么

  她手抚着额头,嗓音冷冷的强作平静,还是听得出来有压抑的颤抖:最近,很多时候都在想,我啊,就像是一棵树,拼命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想去找另一棵树,可怎么也找不到,又不晓得怎么再将自己种回去,能够感觉树根已经开始枯萎,慢慢枯竭直到叶子,说不定就要死了。你不知道这种一点一点枯死的感受。我从前也不知道。她顿了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假如真能做成一张琴,那就太好了,总比就这样干枯而死的好,还能和他在一起,也不用再这样,再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地到处找他。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莺哥说这么长一段话,比她说过的任何一句话都要轻松,都要沉重。

  我沉默地看着她,半晌,道:我和你开玩笑的,你的头发很长,很漂亮,我不要你的骨头,把头发给我就行了,用它来做弦,也能制一张我想要的琴。

  我不是同情她,只是想到假如有一天我同慕言走散,而临死之前我要再见他一面,今日我积下一点善德,希望来日也有人能帮帮我。想到这里时候,完全没有记起前一刻还在为他不在乎而伤心难过。

  所需是一间密室,一张无弦琴,一只盆,一把刀。两个时辰后,我将莺哥的头发从盛了半碗血的小盆子里捞出来,像捞一把挂面,摊开在手中又似一匹用来裁剪嫁衣的红缎子。血珠细密地附在发丝上,任凭又捏又挠也未落下半分,很容易就搓成七股琴弦,安在枫木做的琴架子上。红色的弦丝在灯影下泛出冰冷光泽,我闻不到任何味道,但想象这四面都围上黑布的斗室中应是每一寸空气都充满血腥。不过什么叫密室,不是把门和窗户关死再围一块黑布就可以,充其量只能说是个小黑屋。我和莺哥商量不能这么下,因要密室的主要原因在于我不能被打扰,一旦起弦,中途被打断就前功尽弃,重来谈何容易,除非把所有器具重新准备一次,而问题在于,即使我可以马上再放半碗血,也要给莺哥一点时间让她长头发。况且这毕竟不同于华胥幻境,不能织出游离于尘世的虚空,只要进到屋子,任何人都能看到我所奏出的幕景。你想在这样一个黄昏,城中医馆某处荒凉屋子传出诡异琴声,推门一看屋里居然在下雪,半空还或坐或站一大堆人讨论今天天气如何年底朝廷是不是会发双薪这也就罢了,隔壁居然还是个卖棺材的,真是好难不把人吓死。

  我们正在发愁,房门却被轻轻叩了两声,从敲门风格就能判断是谁,我磨磨蹭蹭地去开门,走到一半突然想到问题其实可以解决了,加快脚步一把拉开门闩,慕言就站在门口,目光放在我身后,打量了一圈收回来看着我:这是在做什么我瞟了他眼,咬着唇角别开脸:给你个机会戴罪立功要不要他坦然摇头:不要。我噎了噎,急得瞪他:主动和你冰释前嫌了你还不要,必须要他叹口气:好吧,我要。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