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妨长泣挽冥联
  晕黄的太阳,坠进了沉沉暮色中,漆黑的云,从四合蔓延而上,吞噬着最后一缕霞晖。

  要下大雨了。

  我紧紧攥住裙子,眺望着一片晦暗的皇宫,喑哑着嗓子转身道:“备车,回宫。”

  宫人惶惶看着我的脸色,忙不迭的去收拾。

  芙蓉川的御林军在门口拦下:“殿下,天已黑了,又怕是有场大雨马上要下,路途危险,请公主明日再行吧。”

  嬷嬷出去说话:“殿下有急事须回宫,将军既知大雨将至,还请速速放行,以免耽误殿下要事。”

  年轻的将军迟疑道:“如若有要事,请殿下差遣奴仆回宫,连日阴雨,官道已是泥泞难行,若半途下起大雨来,后果不堪设想。”

  我掀帘而出,居高临下的问他:“敢问将军名讳?”

  他清亮的眼迟疑一顿:“卑职羽林武义郎孙锐,奉命芙蓉川守护殿下安危。”

  “本宫着你护驾回宫,不得有误,立刻出行。”

  孙锐皱眉:“只是内都司有令...”

  我冷笑:“本宫堂堂正正的国之帝姬,圣上封号镇国公主,在吾家的地盘上,也要听人指派不成?你一个武义郎,圣上封你的官职给你的俸禄,是听官家的旨意?还是旁人的旨意?”

  “小人不敢....”

  “送本宫回宫。”

  再没有比这更漆黑的夜,没有比这更难行的路。

  风在呜咽,林里虫鸣兽哮,四野无一点光亮,只有沉默的火把,和我沉在冷水中的心。

  我控制不住心里无数的猜疑和慌乱,无比想有一个可以让我镇静的怀抱和笑容,摒除所有恐惧和害怕。

  这笑容的主人,把我诱惑出宫,抛我在恐惧里沉浮。

  相国寺的钟声在半道响起。

  悠长浑厚的钟声低低的鸣动,长长颤抖在沉寂的夜里,再狠狠的撞击,抛出声重重的尖鸣。

  一瞬死一样的寂静。

  成百上千的钟声跟随其后,撞击出重重叠叠此起彼伏的长吟,汇集成振聋发聩的哀鸣,汴梁四百八十寺,此夜,都以这悠远的,低沉的钟声向天下宣告。

  国丧。

  父皇,驾崩了。

  林里万鸟怵飞野兽低鸣,远远的哭声卷着风啸刮过耳边,呜呜的盘旋在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