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章节】困 (傅云洲篇)
�是个由钢筋水泥搭建洞窟,幽暗、黏腻、没有出口。

  “妈,我回来了。”他熟稔地对房内的女人打招呼,放下黑色的书包,撂在桌上,为母亲拧开音响。

  放的是“友谊地久天长”,幽幽的女声唱: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怀想。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

  母亲还没疯的时候对他说过,当年她退文工团,决定嫁给父亲时,团里的好姐妹聚在一起吃了顿饭,饭吃到最后大家相拥而泣,抱在一起唱“友谊地久天长”,并约定十年后再见。

  十年过去,她们当然没再见。

  昔年漂亮的文工团姑娘们大多嫁人生子,再美的面容也会湮灭于时间的洪流。

  傅云洲蹲下身,看向母亲。她几年前被父亲送去做了脑叶白质切除手术,终于不再闹腾,也不会动不动尖叫、嘶吼,像一只受伤的母狮子在这个监牢徘徊。

  为了留住一个已经留不住的男人而生下了他,结果还是留不住。

  你说这是何苦呢?

  程易修的亲子鉴定报告还没出来时她闹得最凶,那年的程易修还叫傅念修,“念修”二字落在耳中简直是在往她耳里灌辣椒水。亲子鉴定报告出来,她便从对父亲明面上的抗争转移成暗地里的折磨,接着是一视同仁的殴打。

  每回打完傅云洲,她清醒过来,就会蹲在地上抱着儿子哆哆嗦嗦地念着:“云洲,云洲!妈妈只有你了!你要听话,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当上傅家的主人!你为妈妈争口气好不好!妈妈求求你了,为妈妈争口气吧!你是傅家的继承人,你是傅家的继承人啊!”

  记住,你是傅家的继承人。

  这是傅云洲从小到大听过的最多的话。

  父亲说,母亲说,外公外婆说,每个人。

  尽管他们的出发点各不相同,可终归是指向同一个方向——合格的傅家继承人。

  晚间,父亲打来电话,告诉傅云洲遗嘱已经立好,80%都归他,20%分给程易修。

  “记住,你是傅家的长子。只要你足够优秀,我就会将打拼来的一切交到你手上,你外公也会尽全力扶持你。我不会因为七七八八的女人的孩子对你有一丝为难,你放心,只要你足够优秀。”他说着,顿了顿,又说,“别做对家里人下手的蠢事,你将来要面对的敌人多着呢。”

  傅云洲张了张嘴,想问父亲,既然我那么优秀,为什么你还是偏爱弟弟。

  但最终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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