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路走,因着下雪,晌午时分天还是蒙蒙的,遍地白皑皑的雪堆,天地昏昏沉沉,戚灵枢背着问雪剑走在前头,挺拔的背影一根刺儿似的,矗立在凄迷世界里无端地显眼,却又更显得形单影只。走了许久,得有一盏茶的工夫了,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小院,过了不知几道垂花门腰子门,一路上阶爬坡,才远远瞧见那叫做“石室”的地方。

  它在灭度峰的最高处,在思过崖的顶端,离群索居,和谁都隔得很远。说是石室,不如说是山洞。四壁是厚厚的石墙,拍在上面啪啪响。这里冷得出奇,一进里头如坠冰窟,手指尖儿都发颤。青岩地上伶伶仃仃立了一方石桌,旁边放几张石凳。屁股挨上去,立马像是要冻成冰块儿似的。一张石床贴着壁角,另一面石壁靠着几个书架,上头密密麻麻放了许多书册。再往里还有一个石室,隐隐约约看得见也有一张床。

  戚隐踌躇着踏进去,这儿就是戚慎微原本的住处。当戚隐在吴塘跌跌绊绊地长大的时候,他在这儿修炼,在这儿读书,在这儿思过,在这儿教导他的小徒弟。书架上放了他的笔记,他的道论,戚隐抽了一本出来。那个家伙的字儿清隽刚折,笔锋利得像一把剑,有种说不出的风骨。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戚隐想,小时候期盼,长大了厌恶,十八年了,他终于还是到了这个男人的世界里来,仿佛是命中注定。

  戚隐慢慢呼出一口气来,把书册放回去,坐到石桌边上,低着眉目拿出笔墨。戚灵枢静静瞧了他一会儿,扭头问扶岚:“为何交白纸?”

  扶岚默了会儿,没吭声。

  这厮大概学乖了,知道实话实说定然挨打,戚隐不由得感到欣慰。

  他不愿意答,戚灵枢也没办法,缓了口声气儿,道:“作道论,首要在于发疑,尔后探颐索隐,发微阐幽。若要言之有物,不可无阅历积累,你们刚入门,未曾除过妖,自当自书本前人旧例寻求答案。云隐,你的论点太多,每一点都未曾深入,未有大而无当之嫌。我建议你撷取一点,深而探之,或许可行。”

  戚隐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