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乱(七)
�手下的女婢使了个眼色,嘴头只淡淡道:“多谢公子。”

  陆重霜是在日暮时分坐车回府的。她一言不发地踩着长庚落地,瞧去面色不大好,独自在前往屋里去。葶花远远瞧见,快步迎了上去,俯身行礼。

  陆重霜瞥她一眼,道:“怎么,有事?”一面问葶花,一面命屋内的杂役倒茶来吃。

  “算不得大事,”葶花说,“今早骆公子起得迟,恰好被夏公子撞见了。”

  “文宣回来了?”

  “是。”葶花接过碗,放上桌。“大约巳时一刻。”

  “还挺能睡。”陆重霜抿了口茶汤,细白的脖颈迅疾发出汗来。“然后呢?”

  身侧的长庚随即拿帕子擦拭。

  葶花一五一十交代:“随后夏公子命奴婢好好打扫陛下的寝殿,又罚骆公子抄两百遍男德。”

  陆重霜环顾四周,目光绕了一圈落回到葶花身上,没说话,接着喝茶汤。

  “夏公子心中有妒,难免口不择言。”葶花琢磨着主子的神态,试探着说下去。“骆公子在妻主床榻赖到日上叁竿才起,这般没规矩,婢子瞧见也气得睡不着觉。何况,心胸狭隘乃男人劣根,还望陛下莫要责罚二位公子。”

  陆重霜目光玩味地打量对面人片刻,随之抬起左手,食指在她的鼻尖轻轻一点。“葶花,多嘴了。”

  “请陛下赎罪。”

  “你让我很高兴,算今天唯一能令我高兴的事。”陆重霜忽然说。“看来先前同你说的话,你都记在了心里。”

  她先前对葶花说——家族的光辉过眼云烟,自己能活好一辈子才是真——俨然是敲打葶花恪守本分,别犯糊涂亲近夏家,也别吃了熊心豹子胆误以为能借新皇登基的东风令自己的亲眷一步登天,认清自己是为谁卖命。

  葶花娴熟地跪在陆重霜脚边,深深叩了个头。

  “我也没责备他们的意思,毕竟这儿也不是龙潭虎穴,稍微闹出点事便要掉脑袋。”陆重霜收敛了笑意,恢复先前的神色。“不过骆子实还是要罚,抄叁百改作抄叁十。”

  “是。”

  “你先下去吧。”陆重霜道。

  葶花得令,迈着碎步退离。

  长庚见主子肃穆的神色,晓得她要说正事,打了个手势让服侍的仆役悉数候在门外。四下骤然寂静,昏沉沉的橘红色日光自户牖的罅隙漫入,反而衬得屋内更为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