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行(八)
 沉怀南倒是泰然,笑吟吟叫随行的奴仆捧着带来的礼,给帝君奉上。

  二人闲坐着讲了些不痛不痒的闲话,一句句绕着昨日的事儿走,绕着绕着,围成了个圈。

  沉怀南不经意间谈起自己早逝的弟弟,说自己曾常与他说,你要寻个好妻主,将来好菜好饭、好纱好绸,过得像个真正的公子,住在后院里赏赏花、读读书,免去抛头露面的苦楚。他又说,若他那个弟弟还在世,凭他宫内人的身份,兴许真能嫁个好人家……可惜了。

  夏文宣心不在焉地听着,忽而想起自己晕厥时做的噩梦,脸色微白。

  跟前摆了几盘干果,拿外黑内朱的漆器盆盛放,上头时而扫过白影,是两人不多见光的手。香粉烧干了顶,无聊话讲到了头,彼此眼神稍一触,沉怀南脸上似笑非笑,夏文宣便晓得自己终究避不开的那事。

  没等他开口,沉怀南先识趣地递了个台阶。

  “昨日陛下独自来问我萧才人的事,我只说萧才人一时迷了心窍,提过几嘴巫蛊的事,算暂且圆了过去。”他边说,边拿银钳子碎榛子壳,虎口咯吱一声响。“陛下兴许是着急处置萧家,并未细究,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帝君,沉某还是劝您早做打算。”

  夏文宣道:“你这话,可与我母亲说了?”

  沉怀南眼皮一抬,意味深长地瞥过他,说:“还未。”

  他探身,把拨开的榛子递到夏文宣就近的果盘内,又道:“帝君若是着急,沉某即刻修书一封,给夏宰相送去。”

  骤然一近,夏文宣的目光冷不然贴上对方耳廓边沿不起眼的齿痕。吻他的人用了十足的力气,密密的整齐的齿印下,隐约可见微红的血痕。

  夏文宣瞥过欢好后残存的痕迹,拾起一粒榛子仁,放入口中咀嚼。

  要问吗?又问什么?问昨日你与她是否欢好?

  太蠢了,夏文宣,你太蠢了。

  万不该有这样的念头,你是大楚的帝君,这些都是错的。

  “不必,”夏文宣沉默片刻,回复沉怀南,“余下的事我会处理,辛苦你了。”

  “不辛苦。萧才人一倒,圣人抄去主枝,夏宰相兼并残余,您重获圣宠,我还掉欠夏宰相的人情……人人高兴。”沉怀南道。“所以,还有什么可抱怨?”

  他说完,起身欲走。

  “对了,帝君。方才那话,小人也同圣上说了。”临到门前,沉怀南驻足,暧昧不明地添了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