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丝,她不再在塑料厂干活。母亲求另一段的居民委员,被介绍到一个运输班班做临时工,那个运输班班在为山上一家工厂干活,路远,只能一周回家一次。

  在这次告别后,小孙也调到江对岸城市另一头,市郊火葬场附近的塑料厂,从小干部撤职变成工人,在车间做下料工,裁石棉板,那工种带毒,没有人愿意干。

  母亲抬着石头,有一次就当着建筑工地上所有的工人号啕大哭起来。

  “你抬不动,就别来吃这碗饭!”

  “抬累了休息一阵就好了。”

  那样话在母亲耳边都等于白说,她根本未听。她的一身都被汗水湿透,用她的话说,腰带上下的衣服从来没有干过。她一天只吃两顿,肚子饿得咕咕怪叫,脸上被虫子咬得斑斑红点。她拒绝着听空中隐隐传来的他的声音,他在说他在想她,他要见她,他不能没有她,她也不能没有他。她拒绝听,如果她性格软弱一些,狠不下心肠,如果她不强迫自己耳朵聋,她就能听到,她会立即扔掉扁担,比任何一个热恋中的女人还要疯狂,不顾一切地冲下山去,冲过江去。

  母亲会的,但她更明白,她的生活中没有自行其是的权利,必须对子女负责任。她的头发在脱落,腰围在增大,背在弯,肩上的肉疱在长大,她的脸比她猜测的还飞速地变丑变老,她很快变成了我有记忆后的那个母亲。

  这个被母亲用理智撕毁的场面,需要我以后受过许多人生之苦,才能一点一点缝补起来。在当时,我怨母亲,我不愿意理解她。母亲给我讲的一切,没有化解我与她之间长年结下的冰墙。可能内部有些开裂,但墙面还是那么僵硬冰冷,似乎更理由十足,这是我一点也没办法的。

  3

  这个城市大部分街道是坡坎,不适合骑自行车。于是历来就有手握一条扁担两根绳子的“棒棒”,站在车站码头主要交通路口,耐心等着人雇用。

  除了出大力流汗的挑运棒棒,这城市也有不少闲人,于是也就有了茶馆。差不多每个地段都有一个,主要大街上能数出好几家老字号的茶馆。“文革”中禁开茶馆,现在又遍地都是。泡茶馆的人并非一律老人男人,半大青年也有。人一进茶馆,一壶热茶暖融融,便有了几分生机,嗑嗑瓜子剥剥花生嚼嚼辣椒豆腐干,与人天南地北地瞎聊一阵,磨蹭够了,伸伸懒腰,拿起自个烟袋,慢悠悠走着,是一种享受。重庆人再穷,也要想办法弄几个辣椒来吃,吃得满嘴满脸红涨,这点享受,是对命运的不服气,是一种自我伤感的放纵。

  在上半城一个临街口的茶馆,我和母亲隔着方桌相对坐在长条凳上。没两分钟,盖碗茶还未送来,一个瘦瘦的中年人,逆着光从门口走进,个子较高,但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