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见?”

  “这是我,为什么要怕?”我说,“最好你签上名,行吗?”

  他爽快地签上名字,从夹板上取下,摊开放在枕头上。我注意到他在看画时,阴茎一下挺直起来。他大概有点不好意思,背过身去,匆匆穿上了衣服。

  我从床上跳下地,去找自己的内衣内裤,套上白花点的布衣布裙。我穿凉鞋时,他已系好裤子的皮带。

  他朝书橱走过去,停掉唱机上的音乐,转过身来时,神情有些异样。他把我拉在床边坐下,揽着我的肩,让我再待一会儿,他说他的妻子和女儿要晚上才回家来。我听了,一点也没嫉妒,也不懊丧。我高兴自己做了一件一直想做的事,比想象的还美好。

  5

  我们脸朝屋顶,并排横躺在床上,他突然撑起身子,开口说话,声音完全改变了,很疲惫的样子:“你不用记着我,我这个人不值得,我这个人和其他男人没啥两样,不仅如此,我还特别混账。”我刚想开口,他的手就捂住我的嘴。“你别说话,听我的,你记住这些话就是了。”

  他站起身,我以为他去取他的茶杯,结果却是一盒纸烟,他点了一支,抽起来,我从未看见他抽烟。他说,有些“文革”造反的积极分子已被区党委通知去学习班,而学校已通知他下周去谈话,虽然他不知道学校将和他谈的内容,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马上就要进那种私设的“学习班”监牢。

  我从床上坐起,摇摇头。

  “你不相信?”

  “你绝不会的。”

  他把烟灰直接抖在三合土的地上,说:“终有一天你会懂的!起码到了我这个年龄。”如果我仔细一点,就会发现屋子有点乱,气氛不太正常。但我没注意,我的眼睛只在他的身上。

  “现在就是算清账的时候了,”他说,“既得利益集团不会放过我们这些敢于挑战的人。”

  我站了起来,对他说:“不会的,你是‘文革’的受害者,没干过这些坏事。”大概是我说话的劲头太一本正经了,他竟停住要说的话未说,来听我说。而我只能重复相同的话,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我算是‘杀人犯’。”

  “胡说!”

  “说我杀了我弟弟,说我是指挥开炮的人。”

  “没有的事。”我几乎要哭起来。

  “这是真的,我就是杀了亲弟弟的杀人犯。”他相当平静地看着我。“你可以走了!”他说,却把我的手握在他宽大厚实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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